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敢问路在何方?——北京某大学生工地访谈录之五 [复制链接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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敢问路在何方?——北京某大学生工地访谈录之五
2011-04-19 16:01:14 作者:xiangdong 来源:本站原创 浏览次数:235 网友评论 1 条
今天晚上,我去工地比较早,一改往日迟到的习惯,站在校门口等着其他人。在这样的下午感觉怡然,加上今天虽然有点风,但是天气还算可以,尤其是到了晚上,吹着春天的微风,身上虽感到有点微冷,但是卸掉棉装迎来的是一身轻松。远方的天空山显现出几多云彩,在夕阳下被染成了金黄色,身旁的草坪和路上的柳树都已经露出点点嫩绿,新生命的气息正浓中地扑面而来。校门口,看着男男女女,出出进进,两个保安例行公事式地检查证件,在我们的对面,聚集了一堆来参观北大的游客,虽然听不清楚他们说话的声音,却隐隐约约有笑声传来。离我们站着等人地方不到一百米,建筑工人的宿舍楼也被染上了一点夕阳的颜色,沉浸在安详之中。
几天以来的烦躁,在如此的下午有点释然。真不知道晚上要谈什么,因为同一个宿舍我们去了好几次,随着谈话的深入,我感觉好像越来越进入一个死胡同,今天晚上又能和我们的工友们聊些什么呢?正想着,新章打电话来,要我们先去找桌子。
踏入公认的宿舍区,还是往日一般的荒地,北京的春天终于来了,虽然姗姗来迟,一点也不影响工地内的春意,去年冬天干枯的荒草,正发出绿色的嫩芽,一点一点的,有点微弱,但终究要绿了。门口的那枯树,好像也是枯木逢春了,正努力挤出几丝绿叶来。找到的桌子,比较长,有点沉,袁安说我劲道太小,我心里想,我还算可以,不过读了几年书,今天自己变成什么样子,谁知道呢?当我们安顿好桌子的时候,设备也终于来了,还是往常的设备,一个投影仪,一个公放机,一个大的音箱,一盘线,一台我们自备的电脑,里面还存着我们下载的电影,这就是我们全部的家当?是的!不是的!
忙活了白天,一切准备妥当,不过中途已经有工人说我们今天要放的《唐山大地震》以前已经放过了,我们都觉得没放过,因为上学期我和赵洋他们几乎每次都来,我们有点不相信,一位工友们说的不是同一部电影,结果一位工友给我们描述了一番《唐山大地震》的情节,我们感觉我们错了。怎么办?只好临时调整,先是指派我,后来我又遇见了洪宇,交给他回宿舍临时下载一部电影来。还好,北京的天黑的越来越晚了,我们还可以等等,不过这时候,工友带着小板凳或者站在后面已经一大片了,我们自带的《大工地》也发放完了。
天稍微有点黑了,我们出了大门,发现中医药大学的同学来做义诊,好多人,很多女生,看来北大的女生真的在这方面差的不只是一点的距离。她们穿着白大褂,当时我和赵洋被她们的专业惊了一下。拖沓了半天,赵洋只好先将时事新闻了,不过在最后时刻——赵洋讲完的时候,洪宇终于赶到了,今天放的电影叫《硬汉》,真是硬汉看《硬汉》,看看谁更硬!
本来我们是打算去西面的宿舍去做探访,但是我还是忍不住去了一下常去的那间宿舍,发现工友们已经回来了,同时,中医药大学的同学又告诉我今天人不够,我们去的那间宿舍明天做义诊,所以我最后决定还是去再聊一聊,虽然心里不知为什么有点不安。
他们这间宿舍跟厕所离得很近,远远的就闻到了一股NH4的问道。宿舍门前的铁丝好像跟往常有点区别,是不是有点生锈了?进了宿舍,几位工友很热情,因为我们都很熟了,李师傅热情地招呼我,指着前面的一把活泼的单人沙发说“小王,坐吧”。其他几位工友还在吃饭,他们都是河南人,喜欢吃面,今天往常我们来的时候他们就在吃面,很干的面条,用大大的碗,或者舀水的勺。今天,他们仍然在吃面,很干的面,用很大的碗,还有很大的带把的舀水的勺。
我刚坐下,另一位姓李的师傅给了我一大杯水,说实话,这里全是姓李的师傅,因为他们是一个村的,又都失去了土地,又都出来在工地上干活,又都住在了这样一间宿舍里。宗门首先问了上次来的时候,几位工人说可能要回去的事情,李师傅(让我坐的那位李师傅,后来知道,他叫李松杰),说有很多人已经回去了,包括那位很崇拜毛泽东的布师傅也一同回家去了。工友们说原因是这个工地的护坡工作已经很少了,容不下那么多的工人,所以他们只好回家去了,留下的人,也很快就要回去了。听到这里,我心里有点点的忧伤,师傅们也说和我们经过这几周有了感情。坐在里面床上的一位师傅正在喝啤酒,问了我们很多学校和学习工作的事情,而且越来越听不懂他在说什么,估计很长时间没喝酒了,否则一点啤酒怎会舌根变硬了呢?我只好转过头来和李松杰师傅聊。
先和松杰师傅聊了聊他家里的情况,他说他有一个儿子,技校毕业后在芜湖的一家制冷设备生产公司上班,每月只有2000元左右,他说他不靠儿子的钱,现在还没有考虑给儿子娶媳妇,因为他们家乡男孩子一般在25最左右结婚,他儿子属小龙,比我小一岁,今年22岁。
今天,我本来是打算和他们继续我上上次和他们谈话的主题,问问他们关于未来的打算。谁知道,我今天还没有开口,有一位中年的李师傅主动从里面的床上凑过来,和我说话,实际上可能是我问住在我做的那把沙发上面的床上的师傅是否还在,他在里面应答了一声,以为我要问他什么。这位师傅,问我能够帮他找到关于拆迁规定和程序方面的法律文件,我告诉他有《土地拆迁条例》,他希望我下次来的时候帮他印一份。我有点奇怪,问他为什么问这些问题,他告诉我,他所在的村子要搞拆迁了,他又想在原来的地基上盖新房子,政府现在不让盖,除非签一份协议,声明今后的补助不算新盖的面积。他不同意,所以一直没有盖新房子。
在我问的问题上,实际上是陷入了僵局,有一位喝酒后进来的师傅(他是宜川县的)好像说终归会越变越好的,但大多数工人还是说,自己不知道将来干什么,我问那位问我法律问题的李师傅,他家里是否有孩子,将来孩子有什么打算?他说,孩子还小,至于他干什么,看他的造化吧,读不成书,当然只能出来打工了。我后来又问了李松杰师傅,和他们家相像的师傅多不多,他说,基本都一样。
今天,师傅们的话好像比平时多了许多,可能是他们要回去了吧。后来进来了一位项目部的戴着眼镜的年轻人,告诉他们必须在本月12号之前完工。工友们说,最迟13号他们就要回去了,问我能不能把资料送过来,我告诉他们周一来。这时候,瑞旻说可以和瓜西联系一下,可能更有用。我决定复印《劳动合同法》、《工伤保险条例》和《拆迁条例》。
回家盖房子的李师傅说,他们只是想搞懂,征地到底应不应该让农民知道,不过政府做得不对,能不能到上面告他们。李松杰和其他几位师傅说,实地的农民现在全中国多得很,他们真是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了。我一直对这个问题实际上很是郁闷,因为这是个大问题啊。袁安说这个趋势不可改变,至多可以多补贴一点。我有点按捺不住,我说,中国农民手中的这点土地,是维持生活的最低生产资料,这种生产资料和其他的投资产品不同,一旦丧失,农民就很有可能挨饿,所以它对农民而言是无价之宝,诗人和价格都难以购买到的。
几位工友时候说,现在回去后还得在打工,在北京,进工地还是比较容易的。我告诉工友们,向他们遮掩的失地农民,中国目前有三千万(包括他们的家庭成员,这是我的一个估计),是一股什么力量呢?中国目前的问题都可以通过经济增长来解决,但是二十年后呢?当有经济增长停滞,有一个经济周期到来的时候,北京没有这么多的工地了,一年之内,或者甚至想1929年美国大萧条,好几年找不到工作,他们和他们的家庭该如何生存呢?
几位师傅都说,他们实际上不是不让拆迁,只是想让政府在拆迁的同时,能为他们将来的生存考虑一下,但是从来没有认为他们着想过。现在,他们只能尽可能那会更多的利益,所以要靠法律。
对于法律,我一向不怎么看好,但我还是很赞赏工友的,因为他们已经有意识了,对他们自己的利益。我给他们举了几个例子,主要是他们有什么样的权利,在宪法上,在法律上,但是能不能实现这些权利呢?“我觉得未必能”,我说。同一场拆迁是有县委集体决定的,包括法院和检察院的领导人在内。要上访,工友们已经说了太多的例子来证明不可能达到目的。要上诉,有时间和精力是最重要的,是有能耗得起呢?法律是平等的,权利是平等的,在权利平等的地方,起最后决定作用的是力量大小的对比。
“所以”,我说“一是要用法律,二是要搞团结”。搞团结,就是要组织上万失地农民(这是工友告诉我的,他说他们村有六千人,基本上失去土地了,还有另外两个村,也是这种情况)。李松杰师傅举了屋子里人的例子想说明人多力量大,我告诉他和其他工友,人多不一定力量大,如果我们赤手空拳,只要有一个人一把枪就足以搞定我们了。人多是优势,这个优势形成的关键因素在于有组织,搞团结。所以我还是建议师傅们回家之后,一是按照法律途径走,二是周首发洞周围的农民,拧成一股绳。
师傅们经常爱说的一句话就是,将来你们做了官,肯定就好了。几位北大的同学笑而不语,我替他们说道,实际上将来的事情不一定,因为现在的官员,谁没有年轻过?从当下来看,我们根本无能为力,我们和你们一样,很无奈。我们帮不了你们什么,一切都得靠你们自己。我们不敢称为医生,甚至连赤脚医生也不算,甚至连江湖郎中都不算。
这时候,坐在对面的李松杰师傅说,“对你最后这句话,我有点想法”。他给我绘声绘色地讲述了一件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,这是关于他当年左手大拇指在干活时被电锯结尾两半,骨头外露,在县医院没有看好,结果被他表舅——一个江湖郎中看好了。然后,李松杰师傅夫用很重的河南口音对我说,“我觉得你就是江湖郎中”。听到这里,江湖郎中也许不再是一个贬义词了,至少对于而言,可能今后,会一直如此,针织将是我的一个可以引以为好的外号和笔名!
这个时候,外面的电影估计已经放完了,瓜西也打电话给瑞旻,我们只好起身告辞。两位李松杰师傅拉着我的手,拍了拍我的肩膀,将我送出了宿舍,到了放电影的地方,两位师傅看着我们收拾设备,虽然在黑夜里,我看不到他们的眼神,但从那时起,直到走在路上,直到回到宿舍,我感觉,他们的眼神是依依不舍的。

走进北大的校园,夜色宁静,一切又都那么美好。未名湖静静地躺在那里,开始了有一个美梦,婀娜的柳树懒懒地垂下刚刚装穿好的绿衣,还不敢入睡,好像生怕弄坏了好不容易换上的新衣服。走在路上,已经很凉了,天上繁星点点,迎面还有料峭的春风,“料峭春风吹酒醒”,可是,今天,我并没有醉。做着梦是一种享受,就像此刻的未名湖。醒着也并不一定是一种痛苦,就像此刻的湖边垂柳。痛苦的是梦醒了,或者根本就没有做过梦,在清醒,在异常清醒的时候,却不知道路在何方。
几千万的新产业工人,他们知道吗?
敢问路在何方?
——路在脚下!
“从来就不没有什么救世主,也不靠神仙皇帝,要创造人类的幸福,全靠我们自己!”

关键词:工地访谈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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